听别院的人回禀,柳知尘跑出去时身无分文,连他头上的那颗东珠都留在了别院里。
秦漱喝了杯冷茶醒神,若是这个蠢包有个什么好歹,柳丞相非得吊死在公主府门前。
晌午时,别院的老管事来禀:“公主,老奴知道柳公子是如何逃出去的了。”
“柳公子自打来了别院,除了吃喝玩乐,旁的事一律没干,还有他极爱逗弄别院里养的一条大黄狗。”
“今日巳时,老奴发现那条大黄狗竟然会拨弄关着柳公子那间屋子的机关,老奴猜想,定然是柳公子利用了这条黄狗,开了机关才能出逃。”
这厮竟连狗都能利用,秦漱闭了闭眼,扶额道:“给本宫饿它两顿!”
老管事揣着手,恭谨地应道:“是。”
秦漱又问他:“柳知尘怎会知道机关在哪?”
老管事悄悄地看了一眼秦漱的脸色,又默默地将头垂下了,声音小得堪比蝇虫:“是老奴说的。”
他没什么底气地为自己辩解:“柳公子问老奴机关在哪里,还说反正自己也出不去,就想开开眼,老奴一想也是,便、便将机关指给了他看。”
秦漱闻言,连叹气都省了,伸出一根指头,遥遥地指着他道:“你也给本宫饿两顿!”
老管事垂首:“是。”
待到天色渐沉,众人寻了一整日也没个消息。
秦漱开始着急起来,柳知尘可别真的出什么事了。
被秦漱忧心着的柳知尘此刻正喝着小酒,挑剔着眼前的饭菜。
他夹起一根菜,送到嘴里嚼上两口就吐了出来,这东西,和元元别院的里的吃食简直没法比。
旁边站着一个苦着脸的人,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似的,躬着腰,站在柳知尘旁边。
“柳公子,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
柳知尘砸吧了下嘴,除了这酒尚且能下口,其余的实在是难以下咽:“你方才不是说我这模样,定然能成为你这南风楚馆的头牌么。”
那馆主听了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哎呦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同公子说了这混账话,求您莫要同小人计较,饶小的一回。”
馆主心里苦啊,好不容易见着一个傻得要卖自己的,还是个俊俏得不得了的公子,他是傻了才会拒绝。
他赶忙哄着人将身契签了,很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谁知这公子签完了身契,拿了银子,扬手就朝外头坐着的一位华服公子招呼起来。
那公子他认得,正是纨绔堆儿里的翘楚,常来他这里的世家子弟。
能同他相识的必定非富即贵。
可那公子招呼这个傻公子的时候,他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唤这傻公子‘柳知尘’。
咸安城里谁不知道这个名字,这可是柳丞相家里的幺子,也是个顶会胡闹的纨绔。
馆主闻言腿都软了,他手里捏着的可是当朝丞相幺子的卖身契。
若是丞相知晓,自己将他儿子给买来做小倌倌,馆主想想都觉得脖子上的脑袋晃荡得厉害。
他这时才知,落在自己手中的哪里是什么肥鸭子,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才有了先前那一幕,他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位爷,希望他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秦漱听见这消息的时候诧异的声音都变了:“谁、谁把他卖了?”
南矜想起方才听见的话,也尤不敢置信:“柳公子自个儿把自个儿卖了,馆主晓得他身份后,不敢留他,千求万求得才将这尊大佛送走,柳公子拿着自己的卖身钱又跑了。”
秦漱:“......”
她暗自磨了磨牙,这个蠢包,果真是‘慧极’。
她朝南矜摆摆手:“去找,务必将人找到。”
“是。”南矜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她有一种错觉,若不尽快逮住这位柳公子,他迟早还要生事儿。
心里惦记这柳知尘的事,秦漱这一夜十分浅眠。
子时刚过,南矜便带来了消息。
她神情少了些轻松,十分郑重,秦漱一见,赶忙问道:“可是柳知尘出事了?”
见到南矜点头,秦漱心中咯噔一下。
“公主,这是有人用箭射到东郊别院的。”南矜递过来一张字条。
秦漱展开看,那上面写着‘若要人活,一万两金,赤霞山下,银货两讫。’
赤霞山是盘踞在咸安城外的土匪窝。
柳知尘竟然落到了土匪窝里。
也不知是不是这两日没能好眠,秦漱觉着额角的青筋直蹦,脑子嗡嗡直响。
她突然十分同情柳丞相,有这么个能生事的儿子,难怪他腿脚要比同年岁的大臣好上许多,定然是抓柳知尘这厮练就的好脚力。
眼下,她虽有一肚子疑惑,但柳知尘的小命尚且捏在人家手里,她不敢耽搁,吩咐南矜:“去备金,叫些人埋暗中跟着,别漏了行迹。”
她不得不防备对方出尔反尔,亦不敢大喇喇的派许多人去,万一真惹恼了对方,焉知会不会拿柳知尘祭刀。
现下将人救出来才是紧要的,迟些再同这些土匪算账。
对方能找去东郊别院,显然是柳知尘告诉他们的,柳知尘遇见险事,不来公主府,亦不去丞相府,反倒选在了别院,事情恐怕有些棘手。
秦漱猜测他不敢露出身份,是担心那些土匪万一心生忌惮,来个杀人灭口。
她在心里恨恨地骂上一句‘这个惹事儿精!’
公主府的灯燃了一夜,有心人自会留意。
比如宋郇。
他听着侍墨禀报,越听脸色越沉。
最后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你说她派人去了南风楚馆找小倌?”
侍墨觉着屋子里应该多添个炭盆,他有些冷。
可是公子问话,他又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将打听来的事如实禀道:“是,属下打听到,跑了的是个十分俊俏的小公子,公主很是中意,听闻人跑了,公主府的人怒得险些砸了南风楚馆,当场就碎了一张红木桌。”
“属下去的时候,那散了架子的红木桌子还扔在后院,等着当柴烧。”
这话是那南风馆馆主深思熟虑想出来的说辞,他总不能说,自己哄骗了丞相家的小儿子来当小倌倌吧,那他还要不要命了。
至于那张桌子,的确是秦漱的人砸的。
南矜听闻柳知尘又跑了,只差一步,就能抓到人复命了,她懊恼下没收住手劲儿,碎了人家一张桌子。
却被那馆主添油加醋地传到了宋郇耳中。
此刻,宋郇的脸色要比这个夜色还沉,他甚至低笑出声,侍墨在一旁瞧着,大气也不敢喘,连呼吸都尽量小心翼翼。
他家公子那后槽牙咬得,若是有颗石子,定也是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