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
“老徐啊!”江建国笑着拍了拍徐顺的肩膀,“你在咱们厂的食堂做了多久的厨师了?”
“二十年了!”徐顺恭敬地回答道。
“哎呦!年数不少了嘛!也该往上升升了!”江建国笑着说,“老王再过几个月就退休了,这食堂管理员的位置马上就要空出来了,你啊,做好准备,别出什么岔子!”
徐顺一听,立马明白了江建国的意思,心里激动得不行。他在食堂做了那么多年厨师,默默无闻,庸庸碌碌,以为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升职,他怎么能不激动?
徐顺由衷地感谢道:“江副厂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不会辜负江副厂长对我的厚爱!”
“老徐啊,你看你,都是亲家了,还一口一个江副厂长江副厂长的。往后啊,不许再这么叫了!在厂里可以叫我江副厂长,但是私下,直接叫我老江就可以了!江浩,快给你老丈人倒酒,我今天要和你老丈人喝个不醉不归!”
江浩正欲起身给徐顺倒酒,却被一旁的母亲秦爱莲伸手拦住。
秦爱莲阴阳怪气地说:“倒个酒还要有人帮忙,这往后啊,还不得把我们家儿子当骡子使?”
徐母孙瑞雪见状,急忙赔着笑脸说:“我来我来,不就是倒个酒嘛,怎么还要麻烦人家江浩呢?”
江浩笑着客气道:“妈,没关系的,我来给爸爸倒酒吧!”
“江浩,你给我坐下!”秦爱莲斥责道,“没你的事就别多嘴!”
江浩无奈,只好坐下。
孙瑞雪心里很是生气,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秦爱莲瞧不起她们家,但看在女儿这么喜欢江浩的份上,她能忍还是忍了。可问题是,这个秦爱莲的态度当着她们的面都如此恶劣,要是女儿真的嫁进来,还能有好果子吃?
江建国佯装生气地说:“爱莲,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的态度怎么了?”秦爱莲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台电视机,“人家张太太的女儿上个礼拜结婚,她直接给女儿和女婿换了一台新轿车当作是嫁妆,再看看咱们!哎!不提了!一台电视机就把女儿嫁过来了!想想就觉得可笑,我们家像是买不起电视机的人吗?我早就在她们的婚房里配了一台电视机,现在又给买了一台是什么意思?”
徐顺一听,急忙赔着笑脸道:“厂长夫人,是我们疏忽,要不这样,改天我和孩子她妈……”
“行了行了!”秦爱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跟你们这种人攀上亲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也就是你们家女儿长得漂亮,否则,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的!”
一直低着头吃东西的妹妹徐慧一听这话,心里气得不行,但她又不敢插嘴,怕回去被爸爸妈妈还有姐姐骂。
大门忽然被用力地敲响,秦爱莲没好气地朝保姆刘妈喊道:“刘妈!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有人敲门?赶紧开门呀!”
“来了来了!”刘妈刚做完一大桌子菜,休息了还不到五分钟就又被叫了起来,心里很是不爽。要不是这江副厂长给的钱比其他人多,她才不会在这里受秦爱莲的气呢!
刘妈打开门,一看到站在门口的是徐栗,惊喜地笑道:“哎呀,是栗栗啊!厂长!夫人!徐栗小姐来了!”
徐顺和孙瑞雪一听,狐疑地看向彼此。
徐栗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她在家里好好准备准备吗?再说,哪有新娘子这个时候跑到公婆家的?
江浩一听徐栗来了,笑着走出餐厅迎了过去,可当她看到徐栗身后跟着的胡洁时,身体顿时僵化。
“小、小胡?你怎么来了!”
徐栗冷笑道:“江浩,你怎么是这个表情啊,胡洁是我妹妹,我要结婚了,带她来认认门,不行吗?”
胡洁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江浩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又觉得不可能,他已经和胡洁把事情说明白了,该承诺的他也都承诺了,胡洁应该不可能把他们的事情告诉徐栗,这样对她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徐栗也没再废话,拉着胡洁就进了餐厅。
江建国一见到徐栗,立马客气地笑着说:“哎呀!栗栗来了呀!快快快,坐下和我们一起吃点!你父母难得能来我们家一次!”
秦爱莲倒是没吭声,可在看到徐栗身后的胡洁时,心里略微有些诧异,不知道徐栗身后的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是谁,不过她估计是徐栗明天的伴娘。
徐栗冷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略有些心慌的江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站在原地一饮而尽。
“叔叔,阿姨,我没有胃口,就不坐下吃了。”
江建国笑道:“该改口了!还叔叔阿姨呢!”
徐栗冷笑道:“现在改口有些太早了,因为我不确定,待会你们会不会愿意认我这个儿媳妇!”
徐顺斥责道:“徐栗,你这是什么态度!赶紧给我坐下!”
徐栗低下头,和妹妹徐慧对视了一眼,笑了笑,又摸了摸徐慧的头,这才开口道:“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胡洁,我在车间的工友。”
徐栗把胡洁拉到自己的身边,笑着说:“胡洁,快跟你未来公婆打声招呼呀!”
餐厅里的人顿时都愣住,但江浩是始作俑者,一听徐栗这话,也顾不上她是怎么知道的,赶忙走上前,抓住徐栗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说:“徐栗,别在这里胡闹,有什么事咱们出去说。”
“干嘛呀!”徐栗冷笑着推开江浩,“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叔叔阿姨的面说?怎么,自己做的事情还不好意思承认了?”
秦爱莲是个人精,她立马就嗅出了味道,知道这个江浩肯定是做了对不起徐栗的事情,否则,以徐栗往常软柿子的性格,今天说话也不可能这么硬气。
秦爱莲护子心切,眼见情势不对,急忙和稀泥道:“行了行了!你们小两口有什么矛盾出去解决,别在这里给我们添堵!出去!”
江建国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也嗅出了不对劲,但并没有往江浩出轨的事情上想。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江建国看了一眼江浩,又看了一眼徐栗,“都是一家人,有问题就在这里解决!”
秦爱莲正欲阻止,却见徐栗冷笑道:“那好!江浩,你不先给叔叔阿姨介绍一下胡洁吗?”
江浩心虚地说:“徐栗,别在这里闹,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好吗?”
徐栗冷笑道:“怎么?做了丑事害怕被人知道?既然你不肯介绍,那我就替你介绍!”
江浩心慌地抓住徐栗的胳膊,在她耳边威胁道:“徐栗,你今天最好别闹,否则……”
“否则怎样!”徐栗再次推开江浩,“你背着我和这个丫头偷情,还让她怀了孕,怎么,做了脏事还不让我说?”
餐厅里顿时鸦雀无声,而客厅里的刘妈自知自己不该听,所以悄悄地回了自己的小卧室。
短暂的沉默后,江建国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徐、徐栗,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这种事情不能乱说!”
徐栗冷笑道:“怎么,江叔叔,你不肯信?那好啊!等孩子生下来,让江浩和孩子做个DNA不就行了?”
江建国一听徐栗的话,知道这件事情恐怕真的是八九不离十,一时间气血上涌,他拍案而起,抓起酒杯就朝江浩扔了过去。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的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江浩慌忙躲开,指着脸色苍白的胡洁,声音颤抖地解释道:“不是我的错!是这个女人勾引的我!我和她就那么一次!真的就那么一次!”
徐栗真的忍不住感叹:啊!这个江浩真的是够渣啊!我当初绝对是鬼迷心窍,才会看上这么渣的男人!我当时也真够白痴的!
徐栗仍然记得,之前那次带着胡洁和江浩对峙的时候,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江浩当时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恳求她的原谅,而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浩居然又成了这副嘴脸,真让人恶心!
秦爱莲把自己的儿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她怎么能忍受儿子被如此对待,她现在也顾不上什么道德不道德了,她站起身,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一巴掌扇在了胡洁的脸上,怒斥道:“你这个小贱人!勾搭有妇之夫!还是人吗?赶紧给我滚!我不愿意看到你!”
徐栗早就受够了秦爱莲。之前给她当儿媳妇的时候,这个秦爱莲经常找她麻烦,动不动就斥责她。可她那个时候太过懦弱,只能任人宰割,所以从来没有反抗过一次。后来,江浩几次出轨,这个秦爱莲居然帮亲不帮理,屡次替江浩开脱,她这个傻子居然被秦爱莲洗了脑,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了江浩。
想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傻逼!
徐栗见秦爱莲又想要扇胡洁巴掌,她一把抓住了秦爱莲的手腕,冷笑道:“阿姨,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真的怪胡洁吗?真的是胡洁勾引的他吗?你自己的儿子自己不清楚吗?”
秦爱莲皱眉道:“徐栗,你这是在帮着这个小三说话吗?”
“我谁都不帮,我只是看不惯你这副丑陋虚伪的嘴脸而已!欺软怕硬、贪婪自私,你儿子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人渣!”
“你……”
“都给我住嘴!”江建国气得浑身发抖,“徐栗,你先带着你的家人回去,这件事情是江浩不对,等明天婚礼结束,咱们再好好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徐栗冷笑道:“叔叔,你觉得我还会和你儿子结婚吗?你儿子的人品我算是看透了,她被你老婆惯得都不知道什么叫廉耻了!这只是他第一次出轨,往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你们江副厂长儿媳妇的头衔我是受不起,你们另请高明吧!”
江建国说:“徐栗,你的意思是,明天的婚礼不办了?”
徐栗冷笑道:“叔叔,你还没听明白吗?现在不是办不办婚礼的问题,而是我要和你儿子离婚!”
一直默不作声的徐顺一听,惊得立马站了起来。
“徐栗,你疯了!这种话能乱说?”
“爸,我可没疯!”徐栗冷冷地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江浩,“这种男人我不稀罕!这种家庭我更不稀罕!”徐栗又看向江建国,“江副厂长,这婚,明天我一定要和江浩离,我一天都不想拖!现在,我给你们家两条路。一,让我和江浩顺顺利利地把婚给离了,我要的补偿也都给我了,那么这事就算是过去了,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们。二,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不肯答应我的要求,那么,我就只能将这件事情告诉鸿海厂里的所有职工,让她们给我评评理!另外,江副厂长,李厂长马上就要退休,你可是最有希望继位的人,如果你儿子的事情传出去,你觉得你还有可能成为鸿海厂的厂长吗?江副厂长,话我今天都说清楚了,至于你们想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但是,明天上午九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着江浩,如果他不来,那我就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情了,至于后果,只能你们自己承担!”
江建国愣住。在他原有的印象中,这个徐栗只是个唯唯诺诺的漂亮姑娘而已,没有主见也没有什么文化,在鸿海厂受到欢迎也只不过是因为长得漂亮而已,可徐栗今天的表现却让他大吃一惊,他意识到,他小看了眼前的女孩了。
徐栗将江浩、江建国和秦爱莲三个人挨个看了一眼,接着拉起一旁的孙瑞雪和徐慧,说:“妈,我们走!回家!”
孙瑞雪心里很生气,但因为嘴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替女儿伸张正义,但看到女儿忽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虽然有些吃惊,可心里真的很是欣慰,因为她知道,女儿变了,变得会保护自己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了。
徐顺看到妻女走了,自己当然也不好再留,只能跟了上去。
回家的路上,徐家一家人始终都沉默不语。
徐顺坐在出租车的前座,唉声叹气。
孙瑞雪搂着徐栗的肩,默默地流泪。
徐慧则头靠着车窗,安静地睡了过去。
而徐栗却是百感交集,她既为自己刚才的痛快淋漓而高兴,又为自己过往吃过的苦而难过。
不过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而且是以这种最理想的方式早早地结束。
她相信,以江建国的性格,肯定不会允许任何事情阻碍他当上鸿海厂厂长的,更何况,别看江建国表面上憨厚,但城府其实深着呢!
她刚和江浩结婚那会,江建国每次私下里见了她爸爸都称兄道弟,但后来,他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拿他爸爸开刀,让他爸爸替他挡了枪,然后又不留情面地将他爸爸开除,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总是喜欢笑里藏刀!
这江家门,谁爱进谁进,反正她徐栗是不稀罕了!
至于胡洁,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江建国为了自己的私利,一定会让江浩把胡洁给娶进门的。
想到这里,徐栗又为胡洁感到悲哀。
她都管不了江浩,更不用说胡洁了,但这是胡洁自己选择的路,所以只能自作自受!
……
徐敬刚把红包里的六百元大钞拿出来,还没看够就听到徐栗她们回来了,但在把钱放回去之前,他顺手摸走了一张百元大钞,准备留着去游戏厅的时候用。
一进家门,徐顺就阴沉着一张脸走进屋,连拖鞋都没换,直接就在椅子上坐下。
哭了一路的孙瑞雪擦掉眼角的泪,对冷着一张脸的徐顺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委屈的!江浩做的这件事情,我是绝对不可能原谅的!”
“原不原谅有那么重要吗?”徐顺气得拍了一下桌子,“请帖都发出去了,老家的那些人也都到了,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解释?总不能说我家姑爷出了轨,我女儿不嫁了吧!”
“这是事实,有什么不好说的?”徐栗关上门,一边换拖鞋,一边说,“江浩出轨在先,我提出离婚在后,我们家有理有据,有什么不好解释的?该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徐慧换好拖鞋后,很识趣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却被徐敬一把拽了过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徐慧白了徐敬一眼,说:“这是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别插嘴。”
“你才是小孩呢!”徐敬每次看到徐慧用这种看小朋友的眼神看他,心里就来气,“我明年就要上大学了,你一初三的小屁孩居然还说我是小孩子?”
“那你成年了吗?”徐慧又白了徐敬一眼。
徐敬被噎住。
“既然你没到十八岁,那就是小孩子。快走吧,有些事,咱们最好别听。”
徐顺看了一眼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徐敬和徐慧,忍着怒气说:“你们俩在那说什么呢!都给我回屋去!我和你姐有话要说!”
徐敬和徐慧朝对方做了个鬼脸,然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