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成了牛郎织女相会时的喜鹊一族族长。
每年二人相会,都要害得我不少族人死于非命。
鹊桥上,他们二人卿卿我我,互相诉说这一年来的悲欢喜乐。
殊不知每过一秒,在他们脚下,就有我数不清的族人被踩断翅膀。
我于心不忍,冒死找上了玉帝。
1、“玉帝!
你瞧不起我,不过因为我是一届凡人!”
“但你记住,七夕节天河东,七夕节天河西!
莫欺少年穷!”
天河边,孙守义身披黄牛皮,踩着我们的身子,朝天蹬脚怒吼。
对,我穿越成了喜鹊一族的族长。
世人纷纷赞扬牛郎织女爱情的绝美,却不知道我们喜鹊一族其中的心酸。
因为玉帝的诅咒,每年我都要被迫带着族人前往给二人搭建相见的桥梁。
牛郎每一次蹬脚,我就有无数族人的翅膀被他踩断,坠入人间。
乞巧节,乞巧节。
传言凡间女子若是能在这天求到织女的泪水,便可一生一世心灵手巧。
但没人知道,他们求的不是织女的泪水,而是我喜鹊一族的鲜血。
在玉帝的诅咒下,我们在那一刻无法动用法力,更不能化为人形。
口不能言,因为会惊扰有情人相会。
眼不能闭,因为要为他们架起横贯天河的桥梁。
我们在这一刻正如同木偶一样,没有自由,只能成为这段上古佳话的陪衬。
每次二人相会结束,我们就会迅速离开。
父母寻找自己孩子的尸骨,白发鹊送黑发鹊。
孱弱的幼鹊失去双亲。
可天高万万里。
天河之畔何其寒冷?
我的族人们,在坠入凡间时,怕是早就裂成了冰渣。
哪里还有尸骨可寻?
我发誓,作为族长,一定要替我的族人解除诅咒,获得自由!
2、又是一年七夕相会结束。
我们族中巢穴,哀嚎一片。
大猛的女儿死了。
大猛是我最好的兄弟。
他的女儿今年不过刚刚破壳,还没学会飞行,就因为玉帝的诅咒被强行带到天河。
万万里寒空,才到一半。
身子就冷了下去。
大猛不能哭,也不能说话,只能怔怔感受着女儿在怀中不断失温。
二人相会之后,他过来求我。
“我的娘子去年被牛郎一脚踩断了翅膀。”
“今年七夕,我甚至还没给我女儿起个名字,教她展翅,她就死了。”
“她才那么小,那么小!”
大猛跟我比划着,眼泪滚滚落下。
他求我:“宵羽,你是族长,你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你说过,要认她做干女儿的。”
“你答应的。”
老祖当年为了早早化形成人,背负这种残忍的诅咒,真的值得吗?
第二年他不也冻死在了天河畔吗?
难道我们再修炼修炼,就没有机会吗?
我想,或许十日不成,百年无功,但千岁后定会有所不同。
但喜鹊一族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损失。
我已经死去太多太多同胞了。
牛郎能披着他的黄牛皮上天面见织女。
我一样可以登上九重天,面见玉帝!
3、族人将法力汇集到我的羽袍之上。
他们说,这样就可以抵御九重天上的冰寒刺骨。
传闻神仙都是没有感情的,在那里,没有风,也没有呼吸,我飞不起来。
我需要借助这件法力无边的羽袍才能行动。
“玉帝威严,族长你就算失败了,也切记不可冒犯于他,不然于我们喜鹊一族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此番前去,就算见不到玉帝陛下,也切莫丧气。
要是遇到些和善的上仙,求他们传话也无妨。”
“怎会见不到?
我们族长这些年也算是为我喜鹊一族尽心尽力。
于人间都算得上是一呼百应的角色。
想来定然能为我们求个公道。”
族老为我披上羽袍,悉心劝告。
看着众人充满期盼的眼神,我有些忐忑。
我,就是一个凡人,上一世就是个社畜。
家里第一个大学生,撑不起家。
现在成了喜鹊族的族长,如果讨不回公道,我该怎么对得起族人?
我踩着无形的天梯步步登天。
这九十九万层台阶,直通九重天上。
什么雄心壮志,什么踩楼登天不觉难,在这一刻,化作我胸口一团气。
我借着全族为我编织的羽袍,飞速朝着天空掠去。
恍惚间,身后一道金光闪过,撕破夜空黑幕,好像一颗流星,倒行而上。
4、我还是把天宫想的太简单了。
万万里的天宫,我掠过天河的冰冷刺骨。
迎面而来的就是金乌时不时散出的熊熊烈火。
我的羽袍一点就燃,很快,火势蔓延。
神火入体,好似将我的五脏六腑丢在油锅里煎炸。
我还没见到天梯尽头,身子就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两眼一黑,我倒栽下去。
借着最后一丝清明,我化作原形,借着一位神仙的祥云直上九霄。
“上仙你且在此等候,待我上前通禀陛下。”
模模糊糊间,那老倌苍老的声音传进我耳朵。
大概是在跟我说话吧?
我奋力睁眼,南天门矗立眼前,却见到一人一猴朝着凌霄殿内跑去。
要是没记错,整个天上,只有一只猴敢这么嚣张。
除了猴哥,还能有谁?
我踉跄站起身子,想随着二人进去,却被两个铁塔高的守卫单手拦在门外。
仙威浩荡,压的我喘不过气。
我本以为自己身为一族之长,不说见到玉帝,好歹能有和寻常神仙说话的资格。
但我想错了。
“凡俗之鸟,还妄想进这凌霄宝殿?”
“腌臜。”
眼神轻蔑,生人难近。
我想开口,嗓子却只能发出“嗬嗬”沙哑的声响。
五脏六腑也好,四肢百骸也罢,都好像被钢针扎过一样疼。
我就这么被他们轻轻一拨,便倒在了地上,再起不能。
登天之难,让我彻底力竭。
脑海当中铜钟嗡鸣。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一眨眼,又是七夕时节。
牛郎织女二人,鹊桥相会。
我不自主化为原形,挥动翅膀,朝着天河而去。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诅咒,我反抗不得。
5、这一回,牛郎不知从哪里修到了些许法力。
铆足着力气要朝着天河另一头冲去。
汹涌的劫雷撕开暗沉的天幕凿劈在我族人搭建的鹊桥之上。
不一会,夜空中便落下一片乌青。
我族人的尸首似雨落般坠入人间。
这一回“织女的泪珠”落下的更多。
我好像已经听到了凡间人们的欢呼。
欢庆二人爱情的真挚!
我仙威难挡,更不用说劫雷。
当那道粗壮的雷电迎着我劈下时,我紧紧闭上了双眼。
或许只要在这死了,就能结束这一切。
“轰隆!”
大猛在我之前,替我挡下这道雷电,化为飞灰。
弥留之际,他对我说:“族长,你说过要做我孩子的干娘的,她还那么小,就死了你一定要见到玉帝,为我们喜鹊一族解除诅咒。”
我的心被他的话沉沉压住。
这贼老天,我真想上去跟他好好讨个公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
玉帝为牛郎降下的雷罚,何止一道两道?
大猛为我挡下后,我仍旧没能捡回一命。
我想我并不幸运,没有足够的法力对抗,只能任由劫雷劈在我身,木讷讷感受着体内生命的流逝。
直到远处传来马蹄的奔腾。
牛郎与玉帝间的厮杀才终于结束。
6、猴哥官封弼马温,饮马天河畔。
救了我一命。
大概曾经同为山兽的缘故,又或者我对这只猴子有着格外的童年滤镜。
此时,我站在他毛茸茸的手掌中感到格外亲切。
他朝我吹了口仙气,浑身伤痛顷刻间烟消云散。
“小鸟,俺老孙见过你的。”
“俺当年出海寻仙的时候,你为我衔来过吃的哩。”
那大概是我原身的记忆,我只是隐约记得曾经见到过饥肠辘辘的他,送了他半串野果。
“俺老孙现在当了大官儿了。”
“弼马温,威不威风?”
他将手抻远,向我展示他的官服。
双眼明亮,眸子里全是惊喜。
见我,好像见到久别重逢的故友,与我热切讲述曾经。
正当我想着要不要把事实真相告诉他的时候,猴哥自顾自说着:“这玉帝老儿也太不是东西了。”
“他和女婿之间争斗,连累你们做什么?”
“你都见到了?”
我问他。
“见到了,俺老孙都曾见到了。
若非俺老孙及时喊停,你们喜鹊一族,怕是要在此绝了。”
“我现在是弼马温,官儿大,回头我寻阎王老头卖我个猴情,为他们寻一门好胎投投。”
听到这里,我的心口终于一酸,止不住哭了起来。
这一路上吃了那么多苦。
我终于找到了能帮我的猴。
“小鸟,你哭什么?”
“猴哥,我想见玉帝,我想解除喜鹊一族身上的诅咒。
哪怕我还要修上千年万年,我再也不想成为牛郎织女的脚下桥了。”
他长嚎一声。
御马纷纷收了性子,朝他靠拢过来。
“咱们现在就去寻玉帝老儿,替你讨个公道。”
随后又指向不远处的军士,命令道:“那边的,你替俺老孙看会马,俺去去就回。”
军士面容俊朗,冷笑一声:“你一个小小的弼马温还想面见陛下?
杨二郎的哮天犬都比你有资格见。”
猴哥并不恼怒,反倒讲起道理:“他是家犬,有个好主子。
俺老孙不一样,自己做自己的主子,自然是比他有资格见。”
“那你便去见吧,不过是为了只喜鹊,陛下见了你,左右是要罚你的。”
说完,他便取出腰间令牌。
“你将马押在我处,我借你帅令,可免去通禀,速去速回吧。”
“多谢多谢,来日有事,你便报俺名号。”
他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我看了看那人帅令。
“天蓬”二字格外扎眼。
我想来日,他有事,确实是要报猴哥名号的。
7、此时刚下朝会。
众仙还没散开。
我跟着猴哥一路寻到玉帝,说明来由。
众仙面面相觑。
太白金星上来想打圆场。
只有玉帝呵呵笑着:“这件事,原则上是可以办的。
但我们该如何办?
怎么办?
为何办?”
“猴头,你有没有想过?”
猴哥初上天庭哪里懂什么弯弯绕。
只是一个劲说:“俺不管,俺不管,你今天先把这事给俺办了。”
玉帝笑了两声,语气冰冷:“武曲星君,这件事便交由你负责了。”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算是凉了半截。
这分明是神仙敷衍的借口。
但猴哥激动开口:“好说,好说。”
他初入天庭,并不懂其中门道。
只知道事情有人给办,就是好事。
武曲星君是个古板凶狠的大汉。
装模作样说会帮我解决问题。
但转过身,出了殿,就是对我一阵嘲讽。
他说我喜鹊一族都是羽生卵化之辈,这诅咒都是千世万世求来的福报。
我愤怒,但因为法力低微,却无从反驳。
看着金乌自西方而来,我就知道,一年时间又到了。
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我不能缺席。
这一轮,牛郎的法力更强。
玉帝赏给他的雷劫更为可怖。
织女苦心劝架:“父皇啊,他才不是什么穷放牛的呢。”
“他说过,等他修成仙人,就跟我一起料理家业。”
玉帝整张脸气的通红:“家业?
料理谁的家业?
不会是我的吧?”
“我这玉帝的天位,就算是给那放马的,也不会给你这个破放牛的!”
牛郎大怒:“三十年天河南,三十年天河北,莫欺少年穷!”
8、这两人狠狠打了一架。
牛郎差点被雷劫劈死。
我这一轮,也没有幸免。
我的尸首在天河水畔冻成碎渣,坠入凡尘。
后来是二师兄给猴哥报了个信。
猴哥一怒之下,打飞了武曲星君,将我们喜鹊一族,从地府捞了出来。
我小声赞叹:“不愧是齐天大圣。”
被他听在心里。
在花果山自立为王。
天兵打了一轮又一轮,拿他没有办法。
时值秋风萧瑟。
猴儿酒喝到微醺,他也曾说过:“希望万物都能在天地间自由活着。”
“凡事都该让各族自行决断,仰人鼻息,朝夕可亡。”
嗯,不愧是灵台方寸山职业技术学院出来的,就是有文化。
有这水平,日后取经路上教唐玄奘道理确实没有问题。
可酒还没喝上几轮,天界的诏安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