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芒巨大，仿佛大日煌煌，不可逼视。
迅猛又如流星横贯长空。
秦良不知道冰下江水里的是什么，但只看这势头，心头就是一凛。
他扭头就冲了回去，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捞起网绳就往回猛拉。
与此同时，红芒拖拽着一道尾焰，冲上了渔网。
秦良甚至从冰窟窿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青灰色影子，比老驴大黑还要大。
紧接着手上传来一股巨力，网绳快速自掌中滑过。
这条网绳是尼龙材质，结实耐用。
然在掌心里被快速拖拽，立马就产生了烧灼，即使隔着棉手套都能感到温度迅速提升。
网绳迅速被拖进江水，直到绑着的大石才停止，绷成了笔直的一条线。
嘣！
大石上浇筑凝结的冰，发出不堪重负的崩断声。
秦良愕然转头，看到大石几乎就要被拖动，他直接放弃手中的网绳，冲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大石上。
啪！
大石上的冰瞬间崩碎，爆出一蓬冰晶。
力道仿佛发飙的公牛。
秦良整个人也是一震，若非自己这百十多斤的力量加持，若非刨了坑安放石头，只这一下连网带鱼全都得被拖走。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撞进了渔网里，至少那条鳌花保住了！
“大黑！”
他大叫一声。
老驴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蹄子下的铁掌在冰面上留下一圈圈小坑。
秦良抄起冰镐，想让石头埋的更深一点，可是他稍稍起身，大石就跟着要起来，根本做不到。
随即，他一眼看到了驴车上盘着的麻绳，拇指粗细，是打烧柴时准备的，平日里就盘在车上。
“大黑，稍！”
秦良发出指令，老驴迈着小碎步转了半圈，小驴车对着秦良倒了过来，在他身旁一尺处停了下来。
他解下麻绳拴在网绳上，随后轻喝一声：“驾。”
老驴将麻绳绷直的同时，秦良也赶紧起身，抓紧冰镐，想要利用老驴的拉力将渔获拉近水面，然后他伺机用冰镐伺候对方一番。
可哪想到当大石被驴车刚刚拉出冰坑，老驴居然就被拉的不住倒退，险些摔倒。
这也激起了大黑的犟劲。
这头不比秦良年岁小的驴子，整个驴忽然四蹄据地，身体前倾，低着头，嘴巴都要贴在了冰面上，总算是止住了后退之势。
“好样的！”秦良赞美老驴，然后抓住绷直的绳索，想要助老驴一臂之力。
他用力拉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加入，对这场鱼与驴的拔河大战，并没有起到多少明显的作用。
虽然他已经用了全力。
“……”
秦良腿一软，跌坐在冰面上，消耗大量体力后的虚弱感，将其彻底笼罩。
虽然能感受到力量在恢复，却很缓慢。
秦良瞥了眼远处。几个冬捕队也在忙碌，干的热火朝天，个别壮汉甚至脱了衣服在用雪擦身体，似乎有意无意间的瞥向自己这边。
他感觉自己不能再被看扁，当即站了起来，挥舞冰镐，一下下将冰窟窿洞口扩大。
哪怕再累也不能输掉这口气！
……
“九叔，秦小子那边，感觉好像不太对啊！”一个汉子走进毛毡帐篷。
“怎么？”九爷正端着茶缸喝红茶，慢里斯条的嚼着牛肉干，老神在在的给身体增加热量。
闻言看了眼帐篷外：“这么快就冻僵了？”
“那倒没有。”汉子摇摇头：“刚才我看他牵驴拉网，感觉像有了大货的样子。”
“嘁！”九爷嗤笑一声：“你确定不是他的网拖到石头了？”
汉子挠了挠头，他也只是猜测。
这时又有人几乎是冲进了帐篷，九爷眼睛一棱，就要骂人，那人却道：“九叔，秦良那小子网住了一条大鱼，正往上捞呢。”
“什么？！”九爷脸色都变了，披上羊皮大衣就往外走，但到了门口却停住了脚步：“你确定是条大鱼？有多大？”
汉子道：“我在外面洗澡的时候，以为那小子冻僵了，过去一看，哪想到他的网居然进了条大鱼，老驴都没把鱼拖上来，说不定要几十斤啊！”
“去年我们捕到的鱼王是条三十二斤的江鲤，他？呵呵。”
九爷不屑一笑，道：“我们也该收网了，鱼一旦撞网很快就会因为无法游动而缺氧死掉，万一耽搁了好鱼可就亏了，去做好准备吧。不要过多关注无意义的事。”
“知道了，九叔。”两个汉子赶紧去准备，他们每年都跟着九叔冬捕，不少赚，平均下来一天至少三十块。
若是能捕到几条鳌花，分到一百块也说不定啊！
……
“奇怪，秦小子在那边忙活什么呢？”王二叔看着秦良那边，忍不住泛起了嘀咕：“难道还真叫他走了狗屎运？”
“我去看看，万一需要人手，那肯定不能让我白帮。”旁边人粗声粗气道。
“帮？”王二叔怪笑一声：“万一你去了鱼反而跑掉了呢？”
“那……”汉子一愣：“那我不去了。”
“做好自己的事。”
……
秦良浑身酸痛，心跳速度极快，他知道这是自己即将脱力的前兆。
不过他还是非常兴奋的，因为他和大黑在这场拔河大战中终于占据了优势，网绳正在一寸一寸的拖出水面。
九爷说的没错，越大的鱼对氧气的需求量就越发，鱼鳃的呼吸并不能真正满足，需要快速游动才行。
是以在渔网中困住了的大鱼，只要僵持住，基本很快就会因为缺氧而失去动力。
青灰色的影子，逐渐被拉到冰窟窿边。
这是条至少两米长的大家伙。
身体粗壮的仿佛海象。
大鳇鱼！
居然是大鳇鱼！
啊！
秦良几乎忍不住要大喊出声，心脏都漏掉了一拍。
鱼身已经到了冰面之下，稍微有些挣扎，却已然没什么力气了。
秦良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弯腰一捞，终于抓住了渔网边缘，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将这条大鱼拖出来。
好大！
甚至他扩大过的冰窟窿都显得有些紧窄了。
于是赶紧解开麻绳，鱼头还在挣扎不肯露出水面，他就只好绑了个绳扣套在鱼尾上，连渔网带麻绳的加持，确保这个大宝贝不会挣脱。
咚咚！
秦良心跳剧烈，弯腰抓起一块碎冰含在口中，然后轻喝一声：“驾！”
大黑铆足了劲冲出去，却被拉的一个趔趄，脚下一个不稳跪了下来，但依然在执行主人的命令，跪卧着往前爬。
秦良也抓住网绳拼命的拉，终于将鱼尾拖上了冰面，但却更重了。
鱼在水里还有水的浮力，想要令鱼彻底出水，所需要的力量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秦良干脆将此时已经余富的网绳挽了个结，斜跨在肩膀，如同纤夫般铆足了劲开始拉，他的鞋底却没有铁掌，当即滑倒。
他没去管疼痛的膝盖，用手套蘸了冰水，又在膝盖上抹了抹。
冰水接触冰面，会立刻凝结在一起，他就这样给自己增加了些摩擦力。
然后，他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扬起冰镐，砰然砸进冰面。
双手握住镐把不断的捣腾，一寸一寸的往前挪，后方渔网就被一寸一寸的拖拉出水面。
“秦良，要帮忙不？”
他歪头，看到李大伯有些惊慌的表情跑了过来，身旁跟着三四个人，脸上全都是艳羡的样子。
“马上就要拉出来了，就不劳烦各位了。”
他笑了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咬紧牙关，再次扬起冰镐，然后双臂双腿齐发力，继续向前一寸一寸的挪。
终于，大鳇鱼被拉上了冰面，身体在寒风中冒着白气。
红芒消失。
秦良几乎同一时间就躺在了冰面上。
浑身筋肉仿佛已经变成了泡椒风味，酸疼酸疼的。
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