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费了这么多心血,我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不能因为你自私就这么算了,你可以没有儿子养老,我儿子不能没有儿子送终,我不能没有孙子,我死都不答应,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马玉凤一时情急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激动地拉住江晓然的衣袖不让她离开:“你也是当妈的人,怎么这样狠心哪!”
何文远连忙上来劝阻老太太:“妈,你别急,你先放手,你血压高,不能这么激动,有事好好商量,晓然,你先别说的这么绝,你看妈都哭半天了,你还这么刺激她干什么!”何文远一个劲朝江晓然使眼色,两个女人都不能得罪,两边都这样执着,他着实焦头烂额。
看到何文远这样头疼,江晓然心里一软也想松一松口气,可是一想到马玉凤的性格,她还是决定咬牙坚持自己的决定,不能给马玉凤一点点希望,不然以后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更难以预料:“妈,你别固执了,都什么年代了,什么儿子孙子送终,你这种话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孙女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孙女就是孙女,怎么能代替得了孙子呢?”
“随你怎么想,我心里,儿子女儿都一样,所以,你想要孙子,找别人吧,我伺候不起!”江晓然也控制不住情绪了,开始针锋相对起来。
马玉凤一听更绝望了,她松开江晓然的衣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抹泪起来:“我没法活了都,我怎么摊上你这个儿媳妇啊?”
江晓然愕然,简直不敢相信马玉凤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马玉凤现在的这个形象让人根本无法跟大学退休教授联系起来。
何文远脾气再好也按捺不住了,他疾言厉色地闷声质问江晓然:“你这到底是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江晓然,你别太过分!”
江晓然一听火噌噌上来了:“何文远,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过分了?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现在是谁在撒泼胡闹,别倒打一耙好吗?”
何文远被母亲伤心的哭泣和心里的火气冲昏了头,已经不知道怎么判断是非了,他红着眼睛继续质问:“你怎么说话呢,这是我妈,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哭着求儿媳妇生孩子,你见过这么荒唐的事情吗?身为晚辈,这么不孝,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我没让她哭着求我,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不生,是你们自以为是,是你妈多管闲事,她觉得难以接受,她自找的她活该……”
何文远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了,他破天荒地冲着江晓然大吼:“江晓然,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我妈!”
江晓然懵了半晌,继而反应过来,疯子一样回吼:“何文远,你骂谁呢啊?你给我说清楚了!”
这还是相识七年来两个人第一次这么激烈地争吵,也是何文远第一次骂自己,江晓然一时难以接受。
“我就骂你了,怎么着,我告诉你江晓然,我忍你很久了,你有什么好傲的啊,我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养着你,你他妈连个孩子都不答应给我生,我妈千辛万苦搞这些不过求个儿孙平安,你凭什么甩脸色,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你不是不想生吗?不想生就给老子滚蛋!”
“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生赶紧滚开,别耽误了我儿子!”
马玉凤一直坐在地上啜泣,见到儿子终于翻身做主了,她觉得非常痛快,很是心满意足,多少年堆积的不满和郁闷一朝得以发泄,内心陡然清爽了很多,于是慢慢的也不哭了,间或在儿子骂累了的时候帮忙附和一声。
江晓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咆哮暴走的男人是自己朝夕相处七年的那个何文远,眼泪不争气地破眶而出,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得厉害。
她只定定地看着自己无条件爱了七年的枕边人,嗓音颤抖个不停,音调模糊得她自己都听不清:“好……我这就滚……”
局势很明朗了,二对一,江晓然放弃了徒劳的争辩,她觉得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两个人才是母子情深,母慈子孝,血脉相连,真正的一条心,而自己不是他们的亲人,不过是嫁过来的一个外人而已,原来不止马玉凤,何文远内心深处,或许也未曾真正认为自己是他的家人,顶多是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而已。
不生,就应该滚远点,别挡着别人生儿求孙的光辉大道。
江晓然低头擦了一下眼泪,强打着精神回到房间准备收拾衣服走人,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沦落到和张惠一样的地步,心里顿时觉得万念俱灰。
何文远的理智慢慢回来了一些,他也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火了,但是男人的尊严让他抵死不服软,所以他梗着脖子不低头。
笑笑一直躲在房里,其实外面的吵骂声她都听见了,她觉得很害怕,也不明白大人到底在争吵什么,没有爸爸的允许她不敢出去,只好抱着小兔子玩偶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见到妈妈进来了,笑笑连忙过来拉着江晓然的袖子,眼泪汪汪地抬起了头:“妈妈……”
江晓然勉强笑了一下,蹲下身摸摸女儿的小脸蛋柔声安慰道:“笑笑别怕,妈妈在这里!”
“妈妈,我害怕!你别走好不好?”
笑笑知道妈妈准备离开,她紧紧拽住江晓然的手,小脸挂满了泪珠小声恳求:“你别丢下笑笑!我不要你走,我们不走好不好?”
“妈妈哪里都不去,笑笑别怕,妈妈不会丢下笑笑的,妈妈永远陪着笑笑。”江晓然心酸得不行,她紧紧搂住笑笑微微颤抖的肩膀,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何文远默默站在房门口,听着妻子女儿的哭泣声,心里懊悔万分,想进去给江晓然道个歉,毕竟说到底也没有多大事。
马玉凤怔住了,担心地看着何文远,而后小声给儿子打气道:“文远啊,你可不能认输啊,她这是给你下马威呢,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是跪了,就真的要绝后了,以后她更加作威作福了,你可想清楚了啊。”
何文远愣了下,放在门把上的手又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