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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全文心如止水鉴人心》精彩片段
我第一次没有跟他怒目相对,而是平静温和地开口:「你说吧。」
唐阳站在楼梯口,嘿嘿直笑:
「你说你养父一个单身汉,自己不讨老婆孩子,干嘛收留你一个赔钱货啊?」
「别藏着掖着了,说说看那老汉是不是你男人啊,哈哈哈。」
我的气血一瞬上涌,冷眼看向他:「你说什么?」
唐阳笑得更欢了:「嘿,你们那么多年。
「住在一块,有没有留下个种啊?
「你孩子应该叫那老头子爸爸,还是爷爷啊?」
我额角青筋直跃,朝他逼近过去:「唐阳,道歉。」
唐阳恶劣地看着我,越笑越开心。
我猛地拽住了他的衣领:「我叫你道歉!」
我奶奶一直就站在后边看着。
唐阳说那些话,笑的时候。
她似乎是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几声。
直到我对唐阳动手,她才立马扑了上来:
「你干什么,你敢碰你弟弟,我打死你!
「你弟弟又没说错,你还急眼上了?!」
她的话,像是压垮我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耳边嗡嗡作响,在我奶奶过来拽我时,猛地推了她一把。
「你滚开!他今天必须跟我道歉,你们都给我道歉!」
我只是想要一声道歉而已。
他们可以对我不好,但不该这样羞辱我的养父。
那是一个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倾其所有抚养了我七年的人。
可推搡间,我奶奶突然猛拽了唐阳一把。
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滚下了楼梯。
几乎同一时刻,我爸满脸暴怒地从玄关门处走了过来。
这个家里,四处都铺了地毯。
我知道滚下楼梯,也不会受多少伤。
所以我并没太慌张,看到我爸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我走下楼梯,跟我爸说:「爸,唐阳说我……」
我的话没说完,脸上猛地挨了一耳光。
直到我渐渐想起,她其他的家人,说过的话。
「少了那个赔钱货,家里总算又能清静了。」
「太好了,唐雨的杂物间,是不是可以给我放机车了?」
「乡野汉子养出来的东西,不害臊!」
「勾了几个男人,就以为自己是天仙呢……」
我死死攥紧了手。
原来,从没有过啊。
哪怕一个亲人的关爱和在乎,我的女儿,都从来没感受过啊。
她死了,躺在这里。
甚至连一具遗体,都整整半月没人认领。
连一具遗体,都要被殡仪馆驱逐了。
殡仪馆的人,将她带去火化。
很快,一个小小的盒子,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突然想起,我妻子怀孕的时候,我唯一一次陪她去产检。
B超单上,显示出我女儿小小的一团。
那时候,我妻子满脸幸福地摸着单子说:
「真小一只啊,以后可得好好长大。」
现在时隔近二十年,我的女儿,似乎又回到了产检单上的模样。
这十九年,她一点点地慢慢地长大。
再在一夕之间,变回了这样小的一团。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如今装下了她的全部。
我的妻子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啊。
她熬过了严重孕期反应,熬过了难产,熬过了产后抑郁。
哪怕临死前,也要给她的宝贝留一个陶瓷娃娃。
她最疼爱最不舍的孩子啊,如今仅仅十九岁,却死在了我的手里。
死在了我们一家的手里。
警察说,凶手已经被逮捕了。
可我最清楚,真正的凶手,是我,是我的家人。
最不该被赦免的凶手,如今逍遥法外。
我抱着我女儿的骨灰盒,回到了家。
我见到了,我的母亲和养子,最残忍的一面。
我看清楚了,我女儿在我没看到的地方,承受过的无数委屈和折磨。
天网恢恢,做错了事的人,总该要承担责任的啊。
所有我们每一个人,所有的人,都该承担责任。
小雨,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你不在了,爸爸没有机会补偿你了。
就将这条命,将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拿来给你赎罪,好吗?
我爸死死抓着手机。
他似乎是被气急了,面目狰狞,牙齿咯咯作响。
他不信我死了。
他咬牙切齿,对着手机那边继续大吼: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玩什么把戏。
「你要是认识她就转告她,再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透出了一丝冷意:
「先生,如果明天您还是不能过来。
「那您女儿火化后遗体的骨灰,我们会等您回国后,给您送过来。」
我爸似乎是被气急了。
他冷笑了好几声:「行啊,你现在就送过来!
「我就在家里,我已经回国了,需要我给你地址吗!」
他说完,像是为了发泄怒气,报出了详细的住址。
不等那边开口,他丢下一句:「我等着你送来!」
电话挂断,他将手机再一次狠狠砸了出去。
他坐回沙发上,将面前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突然,他的脸色一僵,似乎闪现慌乱。
被他一起扫到地上的,有那只陶瓷娃娃。
他猛地站起身,再几乎是着急跪到了地上,捡起了那只娃娃。
我看得很不明白。
曾经,他很讨厌这只娃娃。
或者说,他是讨厌跟我有关的一切。
现在,他却像是捡起了什么很贵重的东西。
家里四处都铺了地毯,娃娃没有摔坏。
他仔仔细细检查了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娃娃,走出了卧室。
很快,他走了回来,手里拿着已经粘好了手臂的陶瓷娃娃。
我的眼眶一刹那酸涩,但眼里没有半点眼泪。
十六年了,我等了十六年。
从三岁,等到我现在十九岁。
我等着我的爸爸,兑现他的承诺。
我以前极度渴望的东西,对现在已经死掉了的我而言,却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我轻轻闭了闭眼睛。
不值得感动,也不值得难过了。
我爸捧着粘好了的娃娃,跟献宝似的,将娃娃伸向半空中。
「你看,粘好了。」
「应该早点粘好的对吧,都怪爸爸记性不好。」
「听话。闹了这么多年了,早点回来,啊?」
我抓紧了手,身体微微颤抖,侧开了视线。
指甲用力掐进掌心里。
好在我死了,感受不到疼。
我不想看,一点都不想看。
生前没有得到过的,死后得到了,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卧室里良久的沉默。
等我再看过去,居然看到我的爸爸,眼眶有些红了。
不等我仔细看,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奶奶的声音传进来:「儿子,警察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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